“红通”逃犯郭文贵的“爆料信源”调查

　　新华社记者

　　近期，频频在海外“爆料”的“红通”逃犯郭文贵声称，消息均来自国内高层，他的这一伎俩，随着“爆料人”真实身份浮出水面，正一一被揭穿。

　　今年6月16日，郭文贵在境外媒体上展示中国东方资产管理公司、北京慧时恩投资有限公司等公司股份持有情况图，声称某领导的亲属控制着20万亿元的资产，他还声称这些信息是国内高层领导提供给他的。

　　近日，公安机关侦办的两起案件显示，郭文贵展示的所谓公司股权结构图，不过是无业人员陈向军等人为骗取郭文贵钱财，通过“天眼查”（该系统是服务于个人的企业工商数据查询系统）查询到的公开信息，经篡改而成。

　　篡改公司结构图 声称“爆料”来自国内高层

　　据公安机关调查，今年43岁的陈向军是广东雷州人，初中毕业后，他靠打零工维持生活，基本处于无业状态，家庭经济状况比较窘迫。陈向军曾因涉枪和传播谣言，两次被公安机关依法处理。

　　为了还贷款，2017年3月，陈向军根据郭文贵公开的微信号加了其微信，时常向其表示可以弄到他想要的信息，希望从郭那里搞一些钱财。

　　最初，因陈向军提供不了郭文贵真正需要的任何信息，所以郭对其并未上心。2017年5月，陈向军看到郭在境外社交媒体上发布几家公司的结构图，结构图背景带有“天眼查”系统标识，为讨好郭，他也登录“天眼查”网站，依据郭在推特上所发公司名称再次进行查询，他把不同企业的关系图，用PS软件进行篡改，去掉“天眼查”的标识之后，将这些结构图发至郭的电子邮箱，向郭谎称其系通过特殊渠道获取的重要信息。

　　这一次郭文贵很快回复了他。“他认为我发的图片清晰、内容更醒目，于是让我继续深入查询。”陈向军说。据他和郭文贵在国外即时通讯工具WhatsApp上的聊天记录显示，郭多次指示他，重点调查几位领导亲属的房产、存款、投资等相关信息，以便海外“爆料”。

　　陈向军随即以购买办公设备为由向郭索要资金。相关银行账单流水显示，郭派人给他建设银行(6.320, 0.02, 0.32%)卡上汇了5万元人民币。

　　陈向军交代，接到汇款后，他根据郭文贵的指示，通过“天眼查”系统对所谓的某领导亲属以及长城资产管理公司、中建投资产管理集团和中建投租赁股份有限公司等公司信息进行查询，用同样的手段，再次篡改10张结构图发给了郭。

　　2017年6月16日，郭文贵在接受境外媒体采访时，展示了包括中国东方资产管理公司等公司的股权在内的6张结构图，声称是国内高层向其提供的内部信息，并称通过结构图可以看出某领导的亲属掌控着20万亿元的资产。

　　经对比发现，郭文贵展示的6张结构图全部来自陈向军，通过与“天眼查”系统查询到的结构图进一步对比发现，郭展示的结构图系篡改而成。

　　“天眼查”系统技术总监梁双在接受采访时说，经对比可发现，郭文贵展示的结构图是后期加工PS的结果，图片上出现大量原系统结构图中不存在的公司，有些公司之间的股权关系路径是添加上去的。“此外，在后期处理中还出现明显的纰漏，如海南一家公司出现了两次，而根据他们的技术理论，一个公司在一个结构图中根本不会出现两次。”

　　梁双还表示，“天眼查”是一个公开的查询系统，收录境内1.2亿家企业信息，任意两家陌生的公司，即使没有实际业务往来，通过几家企业，均能建立一种结构图，在没有市场知识教育和相关理论知识储备下，公众会错误认为这两家公司有关系。

　　梁双还向记者演示了“天眼查”的“查关系”功能，以两家毫无关联的单位为例，搜索“天眼查”所属的北京金堤科技有限公司和河南嵩山少林寺，从系统生成的图谱中可看到，这两个单位也可以通过几个环节联系在一起。

　　谎称结交高层关系 骗取信任向其供“料”

　　一段时间以来，郭文贵在境外网站上频频许诺，声称给提供“爆料”信息的网友以高额回报，这令利欲熏心的人闻腥而至，以谎称自己有国内高层关系或提供“猛料”为诱饵，骗取郭的信任，希望从他那里捞取巨额利益。

　　这在宗作领一案中也可略见一斑。今年32岁的宗作领是河北邢台人，自称硕士毕业于美国纽约大都会学院，2011年回国，曾先后在四家公司任职，2016年辞职后，无正式工作，常混迹于各种“社交圈”，希望能结识权贵，改变拮据的生活状态。被公安机关审查时，他的银行卡存款不超过5元钱，而且信用卡上还欠款9万余元。

　　2017年3月，宗作领与郭文贵搭上了关系。据宗交代，当时他加了郭的WhatsApp账号，有了直接联系。起初，他和郭聊天后，郭发现他没有用处，将其屏蔽了。

　　为骗取郭文贵的信任，宗作领声称自己是中国反腐败司法研究中心的工作人员，并称结交过某领导的警卫秘书，认识某领导的军事秘书等。他还向郭发了两张中国反腐败司法研究中心的文件图片，郭随即改变了对他的态度，热情大增。

　　实际上，据公安机关调查，中国反腐败司法研究中心并无宗作领其人。宗也交代，他所说的认识警卫秘书、军事秘书也是其编造的谎言。

　　宗作领和郭文贵的WhatsApp聊天记录显示，郭称宗为兄弟，还称自己在从事反腐工作，是“大领导”安排他做的，并称待他“班师”回国时，一定会照顾宗。

　　2017年4月，郭文贵开始向宗作领指派“任务”，让其打探北大方正集团原董事李友的病历和河北省委政法委原书记张越的卷宗。

　　宗作领和郭文贵的WhatsApp聊天记录显示，郭曾承诺，如果能拿到张越的卷宗，就给他200万元。宗作领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由于他在医院没有人脉关系，便放弃打听李友的病历。为获取张越卷宗，他联系了自称系国家卫计委的人员，但没有结果。

　　这一次虽然不了了之，但郭文贵并没有放弃宗作领这条重要的“关系”。据宗交代，今年7月1日，郭要求他打听上海部分公司的股权架构关系、某国企高管子女就职情况以及某高层领导的关系人情况。

　　“我没有渠道，就从‘天眼查’系统上查询了几张公司关系图，抱着应付的心态发给了郭。”宗作领说，尽管郭批评他“总交不上东西，做事不认真，发的图完全看不清楚”，但郭还是用他发的材料，经过拼凑后发到网上，并称将有更大的“猛料”要报。

　　所谓“爆料”来自高层均系谎言

　　“20万亿元，我真的不敢想象他竟然敢这样胡说八道，熟悉企业的人都知道，这些信息都是公开的信息，也不是公司商业机密，单凭几张股权结构图，就证明一家公司是否和另一家公司有关联。”看到郭文贵在海外的“爆料”信息，陈向军非常吃惊。

　　“我是初中毕业，郭文贵也是初中毕业。但他特别善于煽动，迷惑不明真相的网民，这些东西到他嘴上一说，全世界的人都以为是真的了。”陈向军说，郭可以将虚无的东西说成真的并无限放大，而很多网友因为不懂，会选择相信这些所谓的内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