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本书阅读”,这已经是热了两三年的话题了,这两年我观察过一些“整本书阅读”展示课,一直没有看到想象中的那种“整本书阅读”课。有的是将“整本书”拆成“单篇”来读,有的是用原先那种“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读“单篇”的方式读“整本书”。我认为这两种方式,都不是“整本书阅读”。
不久前,我们学校教学展示周举行了市级教研活动,语文组两节展示课中有一节就是“整本书阅读”展示,读《乡土中国》。
从语文教育改革的背景看,很显然,“整本书阅读”是相对于“单篇”阅读的不足、缺陷而提出的一种阅读教育策略。
几十年来逐步形成的“单篇”阅读教育模式,最大的不足是什么?是只见树木,不见森林。尤其是应试教育控制下的以“课课练”为基本操作模式的“单篇”教育,连一棵完整的树都没有了,只有枝枝叶叶,甚至只留下残枝败叶。
这样的以应试为目的“单篇”教育,究其本质,是工具理性控制的产物。它使得语文教育的综合性、关联性、开放性丧失殆尽,从而也失去了语文教育的创造性意义。
整本书阅读要有“时间概念”
时间使阅读目标能够合理的落实,让“整本书阅读”不至于虚空
什么是“整本书阅读”的“时间概念”?就是完整地读某本书用多少时间。
用一小时读一本书,那叫快翻;用一个晚上读一本书,那叫浏览;用一周读一本书,那叫粗读;用一个月读一本书,那叫较细地读,用半年读一本书,那叫细读;用一年读一本书,那叫精读;用几年读一本书,那叫深究、玩味;用一辈子读一本书,那叫参悟。
读《乡土中国》需要多长时间?可以一小时,可以一个晚上,可以一周,可以一个月,可以半年,可以一年,但不用一辈子。一辈子才能参悟,甚至几辈子才能参悟的书,是《红楼梦》,不是《乡土中国》。
有了“时间概念”,才会有合理的阅读目标的落实。比如高一的学生读《乡土中国》,有“一周”的时间,才能落实“了解大概”的阅读目标;有“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在“了解大概”的基础上落实“每篇主要分析了‘乡土中国’哪个特征?作者又是怎样凸显每个特征”的阅读目标;有“两个月”的时间,才能落实“如果用一条线索贯穿整本书,你用哪条线索?并写出贯穿每篇的核心点”的阅读目标;有了“三个月”的时间,才能落实“结合当下中国社会的生活实例,说明《乡土中国》所分析的‘乡土中国’的一些特征在今天中国的情状”这样的阅读目标。
一言以蔽之,没有“时间概念”的“整本书阅读”,是无法将阅读目标落在实处的。因此,我认为,若不讲“时间”的“整本书阅读”,是虚空的。
十多年来,我们提倡学生读完《论语》《美的历程》《中国哲学简史》《苏菲的世界》《人类群星闪耀时》《巴黎圣母院》《复活》等,选读两部外国经典诗歌;部分学生读完《诗经》《庄子》《变形记》《城堡》等。其中《论语》我们安排了两年半时间,其他基本上是一个学期。
整本书阅读重在一个“整”字
完整而不碎细,将阅读过程中产生的“纷乱”条理化、系统化,并做进一步的“研究”
“整本书阅读”重在“整”字。可从“整体”“整理”“整合”三个方面来看。
“整体”,就是完整而不碎细。起码,要从头至尾读完一遍;起码,有一个探究的问题是能够“贯穿”全书,而不能都是局部问题;起码,要有一个来回,就是顺着读了一遍,然后还要有一次“回顾”。
“整理”,就是将阅读过程中产生的“纷乱”条理化、系统化。阅读会诱发冲动、情绪、情感、感想等,而这些冲动、情绪、情感、感想等有顺有逆,有内有外,有细有粗,有碎有整,我们有时会随手记下这些,有时也会形成旁注旁批。读了一章或几章,或读完一遍,就有必要对之前产生的这些“纷乱”的“收获”进行梳理,理出线索,形成较有理性的读书笔记。
“整合”,就是在“整理”基础上的进一步“研究”。这里的“合”又有两个方面的意思:一是之前理出的多条线索的“汇合”,就像多条支流汇合成一条大河一样;一方面是读者与作者的“融合”,因为“汇合”不是简单“相加”,一定是读者对读书笔记的重整,这就有了更深层的思考,就有了读者与作者的深度融合。
我认为,“整合”是“整本书阅读”的重中之重。
我们提倡学生用两年半读完《论语》,每个学期都写读书笔记,第一学期是读《论语》前四篇的读书笔记,第二学期是读《论语》前八篇的读书笔记,第三学期是读《论语》前十二篇的读书笔记……这样就有了一个不断“整理”“整合”的过程,也就构成了阅读的不断生长的过程。
整本书阅读关键在于“通”字
从一点通到点点通,从点点通到一通百通,走向通达的阅读境界
“整本书阅读”(也包括“单元阅读”以及“任务群”)就是要使语文教育的综合性、关联性、开放性,以及因此而具有创造性的特质得到彰显。
怎样彰显?
我认为关键是要落实一个“通”字——从一点通到点点通,从点点通到一通百通,走向通达的阅读境界。
像《乡土中国》的阅读,我们可以找到许多“点”去打通走进“乡土中国”之路。
“乡土”二字是修饰“中国”的,也就是说“中国”的特征是“乡土”。因此,何为“乡土”,此“乡土”与当下说的“乡土”有何不同,此“乡土”与当下“中国”有怎样的关联,此“乡土”与当下的“中国”的“我”有何内在关联……每一个问题都是一个“点”,或者说每一个“点”都是一个问题。这一系列的“点”,或者说这一系列的问题,都是关联在一起的。我们从这些点中的任何一个点中走进去,都是可以“点”“点”“联通”的。
“差序”是《乡土中国》的核心概念之一。何为“差”,何为“序”,何为“差序”,“差序”在“乡土中国”是怎样体现的,“差序”在“现代中国”有怎样的体现,今天我们该如何看待“乡土中国”的“差序”,“乡土中国”的“差序”对“现代中国”和谐社会的构建有怎样的意义……我们从这些点中的任何一个点中走进去,也都是可以“点”“点”“联通”的。
再如《红楼梦》,因它如生活一样丰富、广阔、深厚,每一章都具有生活的全息性,所以我们从任何一回走进去,都可以走进“红楼梦”的深处。
比如,若从“香菱学诗”切入,抓住“诗性”这个点,我们就能用“诗性”打通《红楼梦》八十回甚至一百二十回。打通后,“香菱学诗”的必然性,林黛玉为什么一定是“诗魁”,“男儿”为什么是“泥做”的,《红楼梦》中诗词的文本意义,作者曹雪芹诗性观的典型意义,中国文化史中的诗性价值,中华文明中的诗性特质……当这些点“关联”在一起,我们就能明白“诗”与“诗性”为什么一直在引导人们从凡俗走向高贵。
若从“宝玉挨打”切入,抓住“挨打”这个点,我们也能用“挨打”打通《红楼梦》。“宝玉挨打”的必然性,“宝玉挨打”事件一系列连锁反应的必然性,这两个必然性后面的人物及其心理,以及其心理形成机制,这种机制凸显出的文化逻辑,这种文化逻辑在“大观园”中的体现,这种体现与生活的整体性关系……当这些点“关联”在一起,我们将能理解生活中“挨打”的必然与或然,理解自我生活中的被动与主动等。
一部经典,由许多经典元素构成,其中的任何一个元素,都可以“打通”整部经典。书写的内容,书写的方式,书写的风格,任何一方面的任何一点,都有牵一发而动全身之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