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毛丽君1月24日报道：38年没演的杨派经典沪剧《孤岛血泪》1月24日、25日将亮相天蟾逸夫舞台，作为这出戏的主演，上海市人大代表、上海宝山沪剧艺术传承中心(宝山沪剧团)主任华雯彩排到半夜才收工。进团近40年的她说起她和沪剧一起走过的大半生，感概万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地方戏曲传承的难点在哪儿？华雯分享了自己从“心痛”到“心急”的心路历程，坦言难在人才、重在创作。

图片说明：上海市人大代表华雯工作照。（代表供图）

　　心痛：传统文化被“抛弃”了，沪剧成了“包袱”

　　说起80年代剧团红火时的情景，华雯的语气里都透着兴奋。1948年，沪剧著名表演艺术家杨飞飞创立了宝山沪剧团，80年代沪剧表演红极一时，一票难求，华雯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进的团，凭着对沪剧的满腔热爱：“刚进团的时候，团里有70多人，剧团最红火的时候，观众通宵排队买票，每人限购两张。”

　　然而，80年代末90年代初，沪剧团的情况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华雯说，在经济发展的浪潮中，传统艺术被边缘化，被“抛弃”了，剧团成了“包袱”，成了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90年代开始，我们就没有自己的乐队了，演出伴奏带，剧团最少的时候只有十几个人。你能想象，2000年，我作为团长、梅花奖演员，也算是个角儿，年收入不满2万元吗？”看着剧团人员“只出不进”，华雯说，心痛。

　　为了“养活”自己，宝山沪剧团一直保持创作，每年几百场的演出。“我觉得，我们都是些生命力特别旺盛的艺术工作者，在最苦难的时候扛下来了，生存下来了。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乐此不疲地在舞台上一年演几百场戏。”多年后回过头来看当年的岁月，华雯的口气里坚持多过庆幸，不是没有抱怨，所有的抱怨终敌不过对戏曲的热爱。

　　回暖：遇见《挑山女人》，沪剧登上国家大剧院

图片说明：沪剧《挑山女人》剧照。（代表供图）

　　2008年，剧团的情况慢慢开始回暖了。

　　宝山沪剧团的“春天”，从一个名叫《挑山女人》的故事开始。2011年，华雯见到了一个叫汪美红的单亲妈妈，为了养活三个孩子，汪美她毅然当起了令男人都望而生畏的挑山工，用柔弱的双肩扛起养家的重任，并将三个孩子抚养成人。挑山17年，汪美红走过了20多万公里陡峭山路。

　　和汪美红见面后，华雯说，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沉重，而下决心要把它搬到舞台上，是因为汪美红的平静带给她的感动和震撼。

　　“现在的人太习惯于抱怨，很少从自身去找问题，她内心的坦然、包容、隐忍深深地打动了我，我们剧团走过的心路历程和她的经历非常相似。”因为这个想法，最终有了沪剧《挑山女人》的创作。

　　《挑山女人》上演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得到了各方面的关注，它带给观众的震撼，不完全是因为苦难，而是对待苦难的地态度。2014年2月18日，《挑山女人》登上了国家大剧院，此前，这出戏在各地已上演百余场，今年，它还将登上央视戏曲春晚的舞台。

　　“真正的英雄主义是你看清生活的苦难后，还有勇气去热爱生活。”华雯说。

　　心急：人才断层，打破院团围墙抱团取暖

　　虽然《挑山女人》引起了轰动，但当时的宝山沪剧团一共才13个人，依旧没有自己的乐队。2014年开始的院团改革，才是宝山沪剧团真正意义上的“春天”。

　　一团一策的改革让宝山沪剧团在演出经费上得到了保证，剧团的编制问题也解决了，2017年，时隔二十多年，他们终于有了自己的乐队。但，唱戏的人没了！华雯说，这才是沪剧传承发展面临的难题。历史原因导致专业戏曲人才断层了，演员需要一个培养的过程，需要在舞台上摸爬滚打，“艺术家不是有钱就能解决的，10年都未必能培养出一个艺术家”。

　　目前，上海有三个沪剧团，情况都不是很乐观，在人才上都捉襟见肘，三个团之间人才不流动。“挑山女人的扁担要传下去，可是传不下去，我都急死了。当下最重要的是要打破院团围墙，实现人才资源共享。比如在上海成立沪剧中心，一个牌子，三支队伍，资源共享，项目制创作。”

　　“要让沪剧成为代表上海文化的舞台艺术，如果还是个人自扫门前雪的话，沪剧做不大，只有打破围墙，抱团取暖，才能拯救这个剧种。”

　　同时，学校有没有可能开班招生，吴语方面的剧团有没有人才可以吸收，票友大赛有没有好的苗子……所有可能的“人才”都牵动着华雯的神经。

　　创作：静下心，生活是鲜活的创作源泉

　　如今说沪剧传承的话题，华雯说赶上了好形势，从前的“包袱”变成了“宝贝”，除了人才问题要想办法解决外，好的创作、好的作品才是沪剧持续发展的重中之重。

　　沪剧的历史并不长，200年不到的历史，让沪剧成了“没受京昆驯化的剧种”，创作主要以现代戏为主。“它就像一块海绵，有传统戏，但大多数演的是现代戏，比如鸳鸯蝴蝶派的西装旗袍戏，比其他剧种的现代戏更贴近生活。”

　　想要贴近生活，就要从生活中来。华雯说，对于现代戏的创作，生活中有非常鲜活的创作源泉，百姓生活中有非常好的故事，创作者要关注当下的现实生活，用心去做。“这是我这么多年下来的创作体会，生活中有很多题材太值得去创作了，要静下心来仔细去想，现在的创作比较浮躁、肤浅。”

　　“我一辈子就做一件事，唱戏，几乎所有的愉快和不愉快都和舞台有关。”已近退休年纪的华雯如今还活跃在舞台上，她的《挑山女人》已经被河南豫剧、广西壮剧、山西蒲剧成功“移植”，黄梅戏版本正在沟通，面对这种方式的“另类传承”，华雯说，宝山沪剧团免费提供演出版权，但有一点，对方必须在演出宣传上注明出处，不改剧名，希望让更多的人知道沪剧，走近沪剧。

　　“着急。”华雯说这是自己现在的心情，到了退休的年纪，对于沪剧的传承和发展却让她放不下，也舍不得放下，“再干两年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