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莫言走进思南读书会,在时隔多年与上海读者的再度会面中透露,今年新近发表的作品大部分写于2012年春天。“因为得奖这件事,我把这批小说放下了。当我重新把这批小说找出来的时候,这些小说就像当年埋到地下的白菜和萝卜一样,萝卜长满了芽子,白菜的心钻出绿芽,小说里的人物原型还在,他们的生活和命运也都发生了变化,一位死了的突然活着回来了,一位很落后的突然开上了奔驰,一位很懦弱的突然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从这个角度来讲,小说是能够成长的,建立在乡村故乡基础上的小说,本身充满开放性,永远不会封闭。”
从言谈中发现语言新元素
“中国文学传统的当代继承与转化”是主办方确定的对谈主题。莫言说,中国文学传统一方面体现在一部部文学遗产里,是印到纸上或刻在碑上的文学作品,另一个方面的文学传统在民间以口头方式一代代传承着,它可能来自集市上的民间说书人,可能来自过去生产队的饲养棚,甚至现在很多农民所说的俗言俚语里包含着很多语言化石。在他看来,所谓民间并非固定不变的概念,“一提到民间就是荒山老林和农村渔村,实际上民间的概念更宽泛,上海的高楼大厦里照样有民间。对每个作者来说,利用民间资源就应该充分了解自己的生活圈子,了解身边的人,写身边的事,写熟悉的生活,从生活中发现小说情节,从身边熟悉的人的言谈中发现语言的新元素。民间不只属于我们这代人,不只属于在农村长大的人,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民间。”
评论家陈思和以莫言的小说《生死疲劳》为例,“莫言读过大量山东地区的民间故事、小说,他的小说里经常有动物出现,牛会说话、驴子会说话,这都可以归纳到中国文化传统。《生死疲劳》主人公蓝千岁经过几世轮回仍然想着复仇,在他的每一个轮回中,变成的每一种动物都非常顽固。这很像《聊斋》中的《席方平》,那也是一个坚持不停告状伸冤的人。这背后是中国人坚韧不拔、咬定青山不放松的精神,这种精神直到今天还在发挥世俗意义上的战斗作用,和一切不公平的现象抗争到底,我们要理解中国文化传统,就要理解到这样的根子上去。”
好小说的内核应是一部剧
民间戏曲是莫言的另一种精神资源。“高密号称有四宝,剪纸、泥塑、年画还有茂腔,我们小时候没有电视,看电影也非常不容易,就是看村里的戏班子演茂腔。民间戏曲、乡村舞台对我来说很熟悉,也充满感情,我总认为应该在某一部小说中好好利用一下我熟悉的民间戏曲,就有了《檀香刑》。”
正是这份对于民间戏曲的感情,让莫言今年“复出”的第一部作品就是发表在《人民文学》上的剧本《锦衣》。“一个小说家,应该也是一个剧作家,或者说一部好的小说的内核就应该是一部剧。戏剧对于老百姓的影响甚至比小说更大,尤其过去农村教育不普及,对于不识字的农民来说,民间戏曲就是他们的教材,舞台就是向大众开放的,老百姓的道德价值观,就是通过戏曲塑造的。”莫言说,“作为小说家,应该多多了解其他艺术形式,尤其是戏曲、曲艺这些玩语言艺术的。写小说的当然不是指望你的每一部作品都被人朗读,但好的小说应该是可以被朗读的。” |